第377章

第377章

2025-09-07作者:纯洁滴小龙

第377章

南通捞尸李,取自太爷的姓氏与职业。

还没正式被点灯走江时,在外面与一些江湖人士接触,对方介绍自己插坐哪家码头,李追远为了能有个恰当回应,就给自己取了这个。

走江时,为了遮掩自己龙王门庭传承者的身份,也时常会把这个拿来用。

一直到自己在太爷家的小房间里,设了坛口,这一身份才算被正式挂名;等屋后稻田里的道场建好,意味着彻底走上正轨。

这之后,这个身份就渐渐被拿来分开用,不在浪上时,就用南通捞尸李。

这次三路人手出发前,李追远特意做了叮嘱,让陈曦鸢与赵毅打上捞尸李的旗号,算是完成了用途意义上的正式分割。

人在江上行,岸上人不动,可换另一个视角,也可以是江水平静,岸上的人正在疾行。

同理,结合李追远自身无法从江上获得多少功德的特殊性,少年反而在浪外才能被动发挥出“功德”的效果,那么也可以认为,李追远的浪,在岸上。

别人在江上走天道安排的浪,自己则是在岸上走自己制作出来的浪。

后者明显比前者更简单也更轻松,主动权更是捏在自己手中。

以前,走江是工作,两浪之间是生活;现在,走江是生活,两浪之间反而是工作。

酆都大帝的影子曾对少年直言不讳:天道不会允许你活到成年。

李追远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眼巴巴地继续按部就班地活着,等死。

当下,天道一直以来对少年的针对与欺压,最终促使少年,走上了另一条路。

这江,

李追远想换个走法。

而且在这条江上,没有竞争,没有其它势力,只有他——南通捞尸李。

在小女孩的视角里,显然认为少年在故意拿她寻乐,无论是先前润生的随手一铲还是林书友的直接回瞪,都意味着他们这伙人的身份不凡。

故意取个浑号,只是为了从自己这里攫取到虐凌猎物的快感,这样的事,曾经的她经常做,包括对这一家人和这道长的操控布置,亦是对这一快感的回味。

但她确实想错了,首先少年本身并不具备这种低级快感,其次,她在少年眼里,很严肃很庄重,甚至带着点对第一批次试验品的虔诚。

等“这一浪”结束后,按照少年那一贯喜欢事后归纳分析总结的严谨习惯,她是会被详细落于少年笔下,上教材的。

只是,这毕竟是自己在岸上的“第一浪”,再续写到《走江行为规范》里,就明显不合适了,肯定得重开一本。

这时,

李追远笑了。

魏正道的著作里,《正道伏魔录》是为了介绍自己钻研感悟的一众邪术,特意包的一顿饺子。

那么,作为自己入门读物,同时也被自己视为邪祟百科全书的《江湖志怪录》,它真正的存在目的,又是什么呢?

以魏正道那家伙的性格,会乐意给后人写一部基础读物?而且,用的还是无比珍贵难寻的佛皮纸?

《江湖志怪录》里的记载案例,实在是太多了,有强有弱、有低有高、形形色色,它明显不符合正常走江状态下,一浪比一浪难和强的规律。

所以,《江湖志怪录》,本质上,是一套魏正道用来记录自己“岸上走江”的书。

看来,这样的书,自己也必须得专门写一本。

少年发现,自己越是进步,越是提升,就越是能够更深入地了解魏正道。

对此,少年没有丝毫气馁,也不认为自己是在做单纯地模仿与复刻。

要知道,自己的处境可比魏正道当初难太多了,能在更艰难条件下,走上与魏正道相同的节奏,这本身,就是一种成功。

没有李追远的命令,润生和林书友都没继续出手。

小女孩本就承受着未知压力的煎熬,再看见少年脸上浮现出的笑容,她终于按捺不住。

一声厉啸,自小女孩口中发出,客厅地砖裂开,一条条树枝窜出,裹挟着女孩,向着门口冲来。

润生向前一步,挡在小远身前,聚气蓄力,黄河铲扬起,向下一拍。

上次在虞家祖宅水塘里,润生吸收了大量怨念,如今他每次认真发力时,皮肤都会呈现出偏黑的铜色,给人以更强的视觉压迫感。

当你力道强大到一定层级后,在常人眼里匪夷所思的奇迹也就出现了。

还未接触到黄河铲的铲面,只是受这风力的撕扯,那一条条来势汹汹的树杈就被绞了个粉碎。

小女孩冲到润生面前时,其周身的手段与防御,已全被化解。

接下来,就等同于是以自己的天灵盖,来接润生的铲子。

“砰!”

小女孩的天灵盖确实很硬,脑袋没有直接炸开,只是出现了一道道龟裂。

可她本人身下的地砖,却先一步炸飞,其半截身子,更是被一铲子拍进了水泥地里。

林书友想捞一个出手的机会。

高端局打多了,也想偶尔来点小菜开开胃。

同伴这么久,这点默契还是有的,润生往后退了半步。

林书友的双锏到达。

一锏击中邪祟的脖颈,让其头身分离,第二锏跟上,对着空中倒转中的头颅顺势一抽。

“啪!”

该炸的,终究还是炸了。

一滩黑色的木屑粉末四散,说明被这邪祟害死的人,只留下一层类人的皮,内部早已被蛀食得干干净净。

润生将黄河铲向下一戳,气障升起,帮小远格挡开了所有木屑。

林书友竖瞳里流转出血光,张开嘴,吐出一道火蛇,将邪祟余下部分包裹。

“噼里啪啦”的脆响不断传出,冥冥之中传来阵阵嚎叫哀鸣。

最终,邪祟彻底化为灰烬,恰好将她刚刚砸下的那个坑,填满。

“呼……”

林书友舒了口气。

出手是出手了,但没有预想中的那种畅快,反而有种空虚。

伴随着邪祟被解决,笼罩在这儿的邪性压抑也顷刻消散,供桌旁的三人,身体快速碎裂,化作木屑堆积在了桌下。

“小远哥,我去把屋里收拾一下?”

即使没留下尸体,但屋里确实需要打扫,尤其是那位道长的遗物。

莫说东西都坏了,就算完好如初,也是懒得打包带回去继承遗志的品相。

可道长的道行虽然不高,却毕竟是死于斩妖除魔中,出于尊重,怎么着也得给其立个衣冠冢。

林书友跟着小远哥久了,也就摸清楚了小远哥的习惯。

只是这次,李追远没回答,而是转身,向着坝子边缘走去。

润生也跟着转身,快步走到小远的斜前方。

这家的坝子远没有太爷家的坝子面积大,而且出于成本考虑,只是铺了水泥却没搭建围绕坝子的围墙。

李追远站在了面朝南方的最边缘处,下方就是菜地,更前方则是一整片农田。

诚然,以他们现如今的实力,再去钓这些阿璃梦境里上不得台面的货色,轻松碾压是正常的。

但好歹是曾经被龙王门庭解决镇压的邪祟,再没恢复好且远不复往昔之凶悍,也不该死得这般干脆。

好歹,你得多扑腾几下,努力制造点波澜。

如若是其他实力足够的正道人士,怕是真就被这样给糊弄过去了。

可李追远从田野小道走过来的路上,就发现了她真正的藏身处。

她在少年这里,一直是单向透明的。

“这一浪”里,她远没修养好,实力本就不足,加之又没有江水帮她加戏,使得她的所有心思与手段,在少年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个笑话。

“阿友。”

“在。”

“把那三头猪,放出来。”

“是。”

林书友走到猪圈前,金锏轻轻一砸,围栏上的铁丝断裂,三头猪跑了出来。

没去其它地方,径直猪突向李追远身前的田野。

“润生哥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记住这三头猪长时间停留的位置。”

“好。”

三头猪在田野里,不断用猪鼻子拱着泥土,拱一会儿后,就又去了下一处位置继续拱。

最后,三声凄厉的猪叫发出,三头猪全部倒在了地上,凄厉死去。

“润生哥,每个位置,都给它用力来一铲子。”

“明白。”

润生看了一眼林书友,跳下了坝子。

林书友则站到了先前润生位置,保护小远哥。

接下来,润生每一铲的刺入,都导致一整块农田的震颤,起初还算轻微,到后面,震动幅度就越来越大,一些区域还出现了小面积的凹陷。

“阿友。”

“嗯,小远哥?”

“如果这是江水的正常一浪,你觉得该怎么编排?”

“编排?”

“让过程更曲折些,经历更复杂些,像《走江行为规范》里记载的那样。”

“我编排的话……一开始就不会让我们得知的线索如此准确。”

“具体点。”

“比如这户遇害的一家人,或者这位道长,应该是在他们死之前,就把他们的人际关系与我们的人际网络产生接触。

我们来时,他们可能还没死,或者是,他们前脚刚死,我们后脚就到,甚至可以我们与他们一同经历这场邪祟的作乱,一开始不知道小女孩早已被邪祟占据身体,我们还要和这位道长并肩作战,一步步发现危机并认知危机。

假如当时我们还很弱小,像最开始的那几浪的话,那这位道长,应该能教会我们一些手段和本事。

起到,一个启蒙老师的效果。”

李追远点了点头:“还有么?”

“还有就是,这尊邪祟的出现,惊动的白家镇,在寻找这一邪祟的途中,我们可能会和白家娘娘发生冲突。

冲突之后,又会和解,最终历经艰苦,我们还会来到这尊邪祟面前。

小远哥,目前我能想到的,就只有这些了。”

“很不错了。”

得到表扬的林书友,有些意外,内心也很惊喜。

童子激动的声音自心底传出:“乩童,他在教你,他在教你做事。”

林书友:“我觉得小远哥只是在借用我的脑子,来思考问题,因为小远哥太聪明了,他需要降维。”

童子:“乩童,你太让我失望了,你怎么能这么没出息?”

林书友:“你以前混出了什么出息?”

童子:“……”

这时,李追远再次开口道:“不过,阿友,这里有一个问题,如何控制白家镇与我们之间的冲突规模,你认识我们之前,亮亮哥就已经做上白家镇的女婿了。

所以,你并不知道,这群白家娘娘们,当初是如何凶悍,对触犯她们的人,报复手段是如何的狠厉。”

“我想,既然是走江的话,那江水应该能控制……”

“江水只能推动,它有它的规则限制。”

“是,小远哥,我记住了。”

“你觉得,如果白家镇倾巢而出,能不能解决这尊邪祟?”

林书友想了一下,回答道:“付出一定代价的话,以这个邪祟如今的实力恢复情况,白家镇肯定能办得到。”

“所以,白家镇可以牵扯进这一浪里来,但在这一浪之前,还得先拉扯出新的一浪,让另一伙实力更强的走江者,先对上白家镇。

要么,将白家镇给灭了;要么,白家镇将这群点灯者给灭了。

总之,白家镇必须元气大伤,伤到即使发现这尊隐藏不知多少年的邪祟,也依旧不敢更不愿意去和她硬碰硬。

这才能使得你所说的经历里,我们能发生与白家镇之间的摩擦,要不然,白家镇反而会成为这尊邪祟的保护屏障。”

林书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。

李追远:“这也是白家镇这样的势力,如今这般乖巧臣服于我们的原因,也是彬彬哥体内的灵兽,对投靠龙王门庭如此热衷的缘由。

它们这种底子、成色不干净的存在,会有一种天然的危机感,除非愿意一直蛰伏、无声苟活,要不然迟早会被挖出来,遭遇所谓的正道清算。

苍天确实有眼,点灯者因果重,走江前后与点灯者接触的普通人,往往会及时响应‘善有善报恶有恶报’,就因为它的注意力在点灯者身上。

但其它时候、其它地方,它可能不是来不及看或者看不到,而是看到了,却觉得还不是拆封、启用的时候,就一直留置。

这或许就是:不是不报、时候未到。”

先前刚沉默下去的童子,此时再次在阿友心底大声喊了起来,这次,语调里,带上了惊恐:

“天呐,他到底在感悟什么,他到底在参悟什么!”

林书友:“天呐。”

童子:“……”

林书友:“童子,你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,幸好我心脏很健康。”

童子:“你知道么,他刚刚讲的这些,给我的感觉,让我回忆起当年听菩萨讲经时,菩萨偶尔流露出的只言片语。

他现在正在参悟的,是菩萨那个级别才能去触碰的东西!”

林书友:“只言片语?”

童子:“因为菩萨不会说得那么露骨,也不会主动与我们讲太多,像他这般对你一样,开诚布公。”

林书友:“哦,我还以为是因为你坐得太远,没能听得全。”

童子:“……”

李追远伸出手,指向了前方,伴随着润生不断朝着点位用力刺入黄河铲,这一大块的农田,已处于“沸腾”的边缘。

“所以,这次,我的手段,还是糙了些。

我花了钱,买了门票,进了一家游乐园,却只玩了一个项目。

虽然值回票价了,但我本可以将性价比拉得更高一些,甚至,还能白嫖一些项目玩。”

林书友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,只能点头道:“嗯,小远哥你说得对。”

在李追远的视角里,浪花,是由自己的功德赔款出来的,相当于花钱买门票。

简单干脆、直入主题,确实是优势,但优势发挥得不够极致,自己还是得想办法规划设计好路径,搂草打兔子,在自己条件允许的前提下,有枣没枣打三竿,实现利益最大化。

果然,实践是理论的来源与检验标准,理论源于对实践经验的总结与升华。

李追远最开始只是想着把自己这不能花的功德给用出去,最初目标收获是抓邪祟做原材料。

没想到,这条路走着走着,却推开了一扇新大门。

自己在江上,只需保证不死,那么接下来就可以在两浪间隔间,进行专属收割,更别提自己手下现在还有赵毅与陈曦鸢这两员大将,相当于雇了两个极擅长割麦子的麦客。

一个有头脑且具备不俗整体实力,一个具备很强实力。

未来,自己甚至可以偷懒,让他俩给自己在“岸上走江”,自己只需在家里坐着抽成即可。

李追远伸出手,拍了拍自己的脑袋。

鲜有的,少年脑袋发烫了。

“轰!”

前方农田,在一声巨响之下,终于彻底塌陷了下去。

润生整个人,也随之坠落,消失不见。

但很快,伴随着一棵巨大的老树招摇而起,被根茎裹挟着的润生被吊了起来。

“砰!”

双臂发力,撑破了束缚,润生平稳落地,像是搭了一次免费电梯。

老树没有过多枝干,但下方的根须很是茂密,其中央位置,有一个女人,女人下半身与树根合为一体。

女人很苍老,皮肤破损严重,浑身充斥着一股死气。

这时,她缓缓抬起头,睁开眼,眼里除了疲惫与沧桑外,还有一抹不甘。

当初,她为了成功脱困,只将一株树苗成功“投掷”了出去。

历经各种巧合,才再次扎根,也就是说,在很长一段时间里,她和一棵普通的树,并无什么区别。

好不容易,得以恢复了一点点神通手段,可以尝试靠汲取人的精血以回补自身,但还没开始多久,就遇到了如此强大可怕的对手。

这让她觉得,自己过去的坚韧与等待,全都沦为了一场笑话。

若是早知今日,她恨不得直接在封禁大阵中自我焚灭,或者在成为一棵树后,自我抹去一切意识,就当一棵树,度过春夏秋冬。

“啊!!!”

无尽的酸楚、愤怒与不平,化作了凄厉的哭腔尖叫。

站在坝子上的李追远,则抬头望了一下天。

若是让天道来安排这一切,它应该会给予女人更多一点的时间,让她得以恢复到能匹配浪花难度的实力,最起码,江水不会推动现如今的自己,来解决这简单一浪。

少年舒了口气,今日的收获,已经多到溢出,现在,可以结束了。

看看日头,他应该还能来得及夜里赶回去,在阿璃没睡觉前,和女孩在露台上就着星空再下两盘棋。

“嗡!”

一根粗壮的根茎,将另一个女人捆缚提起,中年、古早衣服、配饰众多,这是一位白家娘娘。

她被白家镇派遣来探查这里的动静源头,结果被邪祟给捉住了。

“你们,和那群白老鼠,是一伙的,放我一条生路,否则,我就杀了她!”

邪祟在拿这位白家娘娘做威胁。

这位白家娘娘脸上也流露出了祈求。

面对这样的人质威胁,

李追远抬起左手,向前一挥:

“杀。”

少年无视了人质威胁,并打算连人质一起解决。

在李追远眼里,白家镇能在南通地界存在,都是沾了亮亮哥当初丧权条约签得太快的光。

这属于历史遗留问题,只能默认她们得以保留。

整个白家镇,能被拉出来有资格当人质来与自己谈判的,只有那一位,按照亮亮哥的陈述,她是一众白家娘娘里,唯一一个“活人”,因为她有温度。

润生气门开启,手持黄河铲,向着老树根所在位置纵身跃下。

所有试图对其进行阻拦的根须,全都被他大力搅碎。

且就算这些根须很快改变策略,甚至编织出了类似阵法的形式,可润生依旧能在其中穿行躲避,无非是速度慢了点,可依旧在朝着老树根所在地,坚定推进。

对润生而言,这些根须所使用的手段,比之道场里小远给他体验的那些,简直上不得台面。

见拿白家娘娘威胁没用,邪祟将白家娘娘狠狠砸入地下,腾出根须来专注应对润生。

李追远:“阿友,你也上。”

“是!”

林书友跳下坝子,短暂助跑后,身形高高跃起,有根须向他抽来,他一边将其击碎一边借力继续弹跳。

润生在下方推进,阿友选择自上方突袭。

邪祟已应对无力,树根上的女人目露绝望。

李追远在坝子上坐下来,摊开手掌,蛟龙之灵浮现,它绕着少年掌心转了几圈后,没入了下方坝子,像是被放任出去玩耍一番。

从背包里拿出一罐健力宝,打开,喝了几口。

又摸了摸自己额头,感觉还是很烫。

李追远决定,下次带着装备出门时,可以考虑带个大一点的保温杯,只要条件允许,就往里头不停蓄冰块。

润生和林书友都快要接近老树根了,结局就要到来。

“咔嚓!咔嚓!咔嚓!”

少年身后,坝子上的水泥先是破裂,而后炸开。

先前被拿来当人质后来见不起作用被树根愤怒砸入地下的白家娘娘,此时竟然潜行至这里,发动了偷袭。

与此同时,老树根上头的女人,身形收缩,快速凋谢。

这位白家娘娘,目光转变,化作了与那邪祟一样的神情。

这意味着,那尊邪祟的本体,此时就在这白家娘娘体内。

普通人并不适合成为她的载体,白家娘娘这种似死非死的特殊存在体质,倒更方便其力量的发挥。

她向少年伸出了手。

不能杀,得活捉,杀了他只能泄愤,那两位还是会把自己砸碎,只有控制住这少年,自己才有继续活下去的可能。

李追远没躲避,没转身,连手中拿着的健力宝,都没晃出来一丝。

在身后出现敌袭时,少年只是打了一记响指。

“轰!”

以李追远为圆心,坝子四周显露出红色的条条方格,隐约可闻蛟龙长吟。

阵法,开启!

当少年选择在坝子上坐下时,其实选择的也是一种更快捷的结束方式。

“噗通!”

白家娘娘的手才刚刚举起,可怕的阵法之力就倾轧在了她身上,直接对着少年的后背,跪伏下来,无法动弹。

她眼里其它情绪全部敛去,只剩下最为纯粹的绝望。

无论是硬实力还是软实力,她都被眼前这少年碾压。

她不理解,为什么这少年要不惜自降身段,特意跑到这里来对付现如今如此狼狈不堪的自己?

就这么无聊,就这么有闲情逸致?

我哪里值得您特意带着人,往这里跑一趟?

润生与林书友察觉到后方的异动后,迅速回头看去,见那白家娘娘已经跪下了,二人也就没回防,而是合力,开始掘断这老树根。

李追远不紧不慢地,从背包里将一面黑色阵旗取出,旗面上有张狰狞的脸,是李追远以邪术制作出来的《三相兽怨咒》。

做了三面,本打算润生、谭文彬和林书友一人一面的。

但谭文彬有灵兽,林书友有童子,不太需要这种术法系器具,倒不如给润生两面,自己抽一面出来,试试看效果。

少年站起身,面朝着跪伏向自己的白家娘娘。

手中阵旗一甩,刹那间,阴风阵阵、鬼哭狼嚎,一道道兽影嘶吼而出,扑上她的身体,对其身躯与灵魂进行极为可怕的撕咬。

天空中,一团乌云凝聚,没有雨,却单独在这里布洒下一片阴沉。

因白家娘娘受阵法压制,无法反抗,但看这兽怨化形的撕咬效率,就已能瞧出其可怕,它们明明体形很大,可一旦沾染上,就如同一群跗骨之蛆。

邪术,不愧是邪术。

以后对战时,如果能趁对方重伤时,给他来这一下,那对方就几乎没了成功逃离的可能,或许还会跪下来哀求你给他一个痛快。

林书友与润生将老树根彻底毁了,当二人折返回坝子上时,恰好这位白家娘娘,也被啃噬成了一团灰烬,灰烬中,躺着一根枝条,其上只有一片叶子,叶子上一张女人的脸,若隐若现。

李追远抽出一张封禁符,用它将这枝条包裹,相当于帮这尊即将彻底湮灭的邪祟,暂时稳住了存在。

她还有用,要是彻底没了,这邪术材料也就废了。

“润生哥,你收一下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回去后,帮我先插到桃林下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

不仅不能让她死,还得再给她再养一点肉,安置在桃林里最适合,反正清安喝酒时嘴角漏出来的一丝,都够她大补的了。

而且,因为陈曦鸢的缘故,清安最近心情很不错,这会儿请他帮个小忙,还能省下一个罐头。

李追远:“清理一下,给道长立一个衣冠冢,给这一家人也立个坟。”

清理工作很快完成,虽然骨灰里面混杂了大量的草木灰,但主要是走一个形式。

道长的骨灰直接撒了,方外之人不在意肉身躯壳,他的道袍和破损的器具被整齐堆放进坑里,填土后,由李追远亲自给他写了一个牌。

没能找到任何关于道长名姓的物件,牌子上就写了个“无名道长陨于正道除魔”,后面加了个“南通捞尸李立”。

道行再微,那也是真的有道行,而这个家庭虽然盖起了两层楼,但从装修与外立面能瞧出来,谈不上富裕,甚至可能为了盖起这个楼的主体,还拉了饥荒。

只花小钱,是请不到真正有道行的人出山的,道长能出现在这里,必然秉持着一颗正道之心。

李追远清楚,自己虽然自堕为心魔、与本体分割,可行为动机的指导,依旧充斥着功利。

他不想死,不想被天道提前下手,所以一直恪守着龙王门庭的行为准则,并不是出于道德本心。

可就像是以前靠着伙伴们在自己内心沙漠中立起篱笆,少年觉得,自己其实也可以,通过这些人,给自己立下一个更大的篱笆。

这座江湖,要是没他们这些人存在,会挺没意思的。

“好了,我们回去吧。”

三人回到登陆的岸边,润生将木舟推下了江,众人上船。

和来时一样,润生先用黄河铲划了一会儿水。

然后,船底下,白家娘娘们再次出现,充当起了船夫。

这船行得飞快,不用发动机,也不用桨。

中途,与一艘汽渡船几乎擦肩而过,白家娘娘身上升腾起一阵白雾,汽渡船上的人就无法看到这里。

薛亮亮家的,又浮现而出,没说话,只是脚立在江面上跟着漂行,半躬着身。

李追远:“都死了。”

女人点了点头,开始行大礼感谢。

邪祟和那位早先陷落进去的白家娘娘,都死了。

对白家镇而言,绝对是赚的,要是她们亲自处理,只会折损更多的人。

李追远挥了挥手。

女人没入江面。

与薛亮亮之间的私人交情,基本是由谭文彬来负责,谭文彬一个人过来时,能和颜悦色,甚至唠点家常。

各人分工不同,李追远就得保持这种冷淡的风格,这样才能帮她继续镇压着镇子里的其她人。

少年能察觉出来,伴随着怀孕日久,女人身上的气息强度,是不断下滑的。

这意味着,靠实力,她早就已经无法服众了,如今只能借助自己这面大旗。

当船夫,白家娘娘们的确是专业的,当她们自船底消失时,这条木舟又是借着最后一点余力,刚好上了岸。

黄色小皮卡仍旧停在岸上,距离五米远处的地上,有两团人形灰烬,旁边还摆着一个空塑料桶。

林书友:“小偷。”

如果有小偷,这时候过来偷车或者偷油,那真是运势背到家了。

李追远摇了摇头,那是纸灰,活人烧化了,会出一滩油腻。

林书友坐上车,将车发动,看了一眼仪表盘,道:

“白家娘娘们帮我们把油加满了。”

那两道纸人灰烬,应该是先前受白家娘娘操控,去附近买的汽油。

有时候真的很难分得清楚,社会上的这些人,究竟是人是鬼。

坐车返回,刚开出去没多久,就看见路边一个小私人加油站里,一个女人手里拿着一沓黄纸在那里骂男人。

男人被骂得实在憋闷,干脆掏出一根烟,打算点上抽一根。

见状,女人不敢骂了。

林书友:“小远哥,我下去还钱?”

李追远:“不用。”

自己下过令,白家娘娘无故不得上岸,但这加油站位于岸边,属灰色地带。

白家娘娘虽然不能发散功德,但各界有各界的道,收下这黄纸,等于收下了一笔保护费。

真要个体户自己来选,保护费是交给本地混混还是交给鬼,可能大部分都会选后者。

回到石南镇思源村时,天已经黑了,但并不算太晚,村里大部分民房里还都亮着灯。

车快驶到坝子时,林书友惊呼:

“彬哥居然回来了!”

谭文彬坐在小板凳上,正吃着刘姨刚刚给他下的一碗面条。

见小皮卡回来了,谭文彬端着面碗,站起身,一边向这里走来一边继续咥面。

他和陈曦鸢去的盐城,按理说路途比李追远这里要远得多。

但到了那条夜里总是出现浮尸的河边,都不用他去走访询问什么细节,陈曦鸢二话不说,直接跳进了河里。

不到一根烟的功夫,陈曦鸢就浮出水面,手里提着一副黑色面具。

完活儿!

自始至终,谭文彬此行唯一起到的作用是,在陈曦鸢正准备习惯性用自己的翠笛把这副面具敲碎前,他喊了一句:

“笛下留人!”

一叶知秋,谭文彬算是深刻见识到,过去陈曦鸢到底是怎么走江的了。

而且,因为在水下开了域的缘故,陈曦鸢身上的衣服居然一点都没湿。

她催促着谭文彬早点返程回家,她要趁着天色还不太晚,得去正式拜谢老夫人。

“小远哥,那副面具我拿进道场了,就安置在酆都大帝的供桌上。阿璃天黑后,陈曦鸢带着她去了翠翠家。”

“嗯,我知道了。”

刘姨还没睡,听到外头动静,她打开了西屋门,笑着问道:

“回来啦?要不要给你们也下点面条?”

林书友:“我要加两个荷包蛋,阿姐。”

……

老太太们今晚牌局散得比较晚,因为王莲的儿子,马上要送去市区里,接受新疗程的治疗,柳玉梅得多给她输点钱。

陈曦鸢把阿璃带到这里后,阿璃自己上楼,在翠翠的书桌前,用铅笔,画起了图样,以方便明日雕刻纹路。

翠翠知道阿璃姐姐在忙,就没回房间打扰。

然后,她去找了陈姐姐。

陈姐姐漂亮可人,人也很和善,最重要的是,翠翠发现,每次与她说话时,陈姐姐是次次有回应,有见解。

尤其是当翠翠谈起班级里,哪个女同学暗恋哪个男同学,哪几个男同学为了一个女同学打架,以及哪个学生偷偷给英语老师递了情书时,陈姐姐的眼睛里,都像放出了光。

学校班级里的事聊完后,翠翠开始聊村里的事。

她也都是平日里听自己奶奶和母亲聊天时得来的,本就经过一轮加工,再被她讲出来,更增添了趣味性。

陈曦鸢听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,极为开胃,不知不觉间,把翠翠的零食几乎全部吃完。

翠翠也不是个小气的,见零食没了,她还特意去找自己妈妈要钱,拉着陈姐姐的手去张婶小卖部里买新的。

每个村的小卖部,往往都是村中是非的批发地。

恰好小卖部前坐着不少老人,陈曦鸢也不走了,和翠翠一起找了个长凳坐起,一边选着零食吃一边听着。

嘴巴咸了或者噎了,跟张婶要一罐健力宝顺一顺,这架势,像是在四九城里听相声。

一直到老太太们的牌局结束,香侯阿姨隔着老远喊她们俩回来吃饭,陈曦鸢和翠翠才恋恋不舍地结了账往回走。

陈曦鸢对翠翠说,等她回去后,从旧衣服口袋里取出钱,明天还给她。

翠翠摆手很大方地说不用,她应该请的。

俩人都是喜欢说话嘴巴不停的主儿,虽然隔着年岁,却有种引为知己的感觉。

晚饭,陈曦鸢吃得很矜持,一小碗饭配点菜,倒不是因为香侯阿姨的厨艺比刘姨差很多,而是她清楚,自己要真敞开吃,今晚老太太们怕是都得饿着肚子睡觉。

饭后,柳玉梅在坝子角的一张长凳上坐下,接受陈曦鸢的正式奉茶。

递过茶盏后,陈曦鸢以亲朋间的晚辈礼,给柳玉梅磕了头。

正常磕一下,没必要磕出一个坑。

柳玉梅:“手头上,倒是没什么适合赏你的。”

陈曦鸢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:“谢老夫人赏。”

“坐着说话吧。”

“哎。”

闲叙聊家常。

自从秦柳两家出事后,柳玉梅就将曾经大部分关系都断了。

现在,她倒是挺想从这丫头口中“瞧瞧”自己那位手帕交这些年日子过得怎么样。

然后,陈曦鸢给她描绘出了一个“栩栩如生”的画面,让人身临其境。

这丫头,懂得是真多,好像是专门蹲床脚听过似的。

有些事儿,明显不适合在自己面前说的,这丫头也都吐露了出来。

最后,见夜已经深了,这丫头还没止住话头的意思,柳玉梅不得不先开口道:

“好了好了,咱们留着点,明儿个再聊。”

“好的,老夫人。”

“我听说,你要请小远去海南?”

“嗯,是的。”

“有来有往,挺好的,小辈之间,就该多有些走动,替我给你爷奶带一声叨扰。”

“我不打算告诉爷奶小弟弟的身份。”

“嗯?”

“我们都在江上,因果牵扯大,就算是想主动送个好一点的见面礼,都很棘手。”

“这话说的,要什么礼啊。”

“如果让我爷奶知道小弟弟是您的传人,肯定会热情招待他的。”

柳玉梅端起茶杯:“这不应该么?”

“那小弟弟就不方便去逛我家宝库了。”

柳玉梅喝茶的动作一顿。

陈曦鸢继续道:“若是我爷奶知道小弟弟的身份,小弟弟逛我家宝库的事被发现了,他们到底是处理还是不处理?

处理的话,会落了您的面子,伤了两家的交情;不处理的话,又会遭受因果反噬。

我相信小弟弟的能力,压根就不用刻意打招呼,他肯定能成功进入我家宝库!”

柳玉梅实在不知这话该怎么接。

以前她觉得自家阿璃,胳膊肘往外拽,但阿璃无非是把家里的东西,从一处地方搬到另一处罢了。

可眼前这丫头,已经不是拽胳膊了,若是允许,她恨不得自己一脚踹开自家宝库大门,帮忙一起往外搬。

柳玉梅:“替我向你爷奶问好。”

“嗯,我会的,老夫人。”

结束聊天后,陈曦鸢就回去了。

先前她们聊天时,林书友特意来了一趟,告知自己也告知了楼上阿璃,他们已经安全返回。

这会儿,心情不错的陈曦鸢,正甩着笛子哼着调,很是开心地往回走。

路上,她遇到了从家里方向走出来的润生,润生手里拿着一根小枝条。

陈曦鸢:“这是什么?”

润生:“小远叫我插到桃林里,养两天。”

陈曦鸢:“那……我去吧。”

润生:“好。”

接过枝条,陈曦鸢转身前往大胡子家。

虽然知道清安很可怕,但她相信小弟弟对他的评价,也相信音乐的认可。

刚把枝条往桃林里一插,桃林内就传来了一声冷哼。

一股阴风,从里面吹出。

陈曦鸢举起自己笛子,让这阴风入笛,凄清的曲调传出。

像是开了个场,同时也是为今晚的这场合奏奠定了一个感情基调。

里面,传来了压抑的琴声,里面似有无尽苦闷与遗憾。

陈曦鸢举起笛子,凑在嘴边,一边配合吹着一边走入桃林。

大胡子家的卧室里,睡在萧莺莺怀里的笨笨,忽然哇哇大哭起来。

萧莺莺不知道孩子怎么了,马上开始哄。

这孩子既乖巧又懂事,自照顾他以来,还没见他闹腾和哭过,今晚这一哭,完全就止不住。

楼上房间里,原本每晚都会进行很久的“嘎吱嘎吱”声,此时也渐渐停歇下来。

梨花:“你咋了?”

熊善:“不晓得,忽然有点不得劲。”

梨花:“累了?”

熊善:“不知道,不应该啊。”

梨花:“没事,累了就累了,正常的,你别哭啊,我不怪你,真的。”

熊善:“我真不知道,为什么忽然就有点想哭……”

梨花:“好了好了,我理解你,毕竟到年纪了,都是正常的,别哭,别自责了。”

赵毅回来了,他把自己这一趟从扬州带回来的眼球,丢给了陈靖,让陈靖去送给姓李的。

陈靖接过眼球,兴高采烈地跑过去了。

自打来南通以来,他还没见到自个儿心心念念的远哥呢。

瞧着那欢快到几乎蹦起来跑的小小身影,赵毅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。

自己能留住他的人,却无法留住他的心。

其实,以前他真不知道姓李的有那种情况,再特殊,再被额外针对,他也没料到天道会过分到如此地步。

在很长一段时间里,他真以为姓李的和他手下进步这么快,是因为姓李的本身能力强以及姓李的舍得砸资源。

真正让他意识到不对劲,还是在对陈靖的选择上。

在已知未来肯定会遇到虞家这一浪的前提下,姓李的依旧对陈靖不为所动。

当然,姓李的确实可以不要,他已经有润生了,但姓李的给自己表现出的态度,并不是看不上陈靖未来的潜力,而是觉得从头培养陈靖很麻烦。

往死里灌功德不就好了么,怎么会麻烦呢?

怀疑,就是从那时候诞生的。

后来,赵毅开始有意识地去观察,渐渐发现出更多的端倪。

他一开始没说出来,是因为他真以为姓李的知道。

当他逐渐意识到,姓李的好像并不知道时,他还有点小小的兴奋。

没想故意瞒着他,坑他,这么做性价比太低,他这次来南通,是要带自己手下来找姓李的上课的,他打算拿这个,来换取更多课时,最好连他本人也能“买”上一堂私教,比如看一看那本阿友嘴瓢时说出来过的内参。

可结果,这次等自己一来,发现姓李的居然在自己开口之前,先一步知道了。

而且,看样子,这一步并不长。

这下子,不仅秘密没能卖上价,砸手里了,还弄得自己在姓李的面前,矮了一头。

虽然他清楚,姓李的不会真的介意这种事,互相拿着对方的秘密不去告知,是很正常的手段,但他想要的,是姓李的人情。

“就是不知道,是我命不好呢,还是被人给捷足先登了?”

梁家姐妹以为自家头儿是在忧伤于陈靖对李追远的态度,姐妹俩很有默契的,一左一右,各自搂住赵毅的胳膊。

梁艳:“你有我。”

梁丽:“还有我。”

赵毅微笑着点点头,是误会了,但没必要解释。

同时,赵毅也意识到,一个团队里,最稳固的关系,似乎还真是把团队成员,都发展成自己的家属。

徐明把陪自己走江,看作一个难以舍弃的工作,阿靖的一颗心更是都系在姓李的身上,连走火入魔时都不愿意伤害到姓李的。

只有她俩,是真把自己当她们的男人,当作未来的依靠。

走入大胡子家,刚上坝子,耳朵里听到这哀伤的音乐。

赵毅吸了吸鼻子,两行清泪流了下来。

越是灵觉细腻者,就越是能听得清楚这乐声,也越是能感同身受。

梁家姐妹没手拉手时,对这乐声并不敏感。

见赵毅哭了,如此真情流露。

姐妹俩也跟着哭了,各自将头枕靠在赵毅的一侧胸膛上,身子也靠在他身上。

梁艳:“能遇到你,是我今生最大的幸事。”

梁丽:“我答应你,我们会永远在一起,今生绝不分开。”

赵毅一边流着泪一边将双手搭在姐妹俩的腰上。

算了,继续哭吧,解释太煞风景了。

李追远刚从道场里出来,确认了那副面具的状态。

陈曦鸢下手太狠,差点把那似人似兽的家伙给打得魂飞魄散。

谭文彬把面具放在酆都大帝的供桌上是对的,能借助酆都大帝的一丝气息,来镇住面具上的残破意识,让其重新凝实。

“远哥!远哥!远哥!”

陈靖无比激动地跑到坝子上,将手里的那颗眼球,递送到李追远手中。

赵毅的活儿,是干得最精细的,眼球被剥离得很好,里面的邪祟气息也很浓郁,而且封印方面也很有技巧。

其它两件都需要养几日,这颗眼球却能到手即用。

“辛苦你了,阿靖。”

“不辛苦,应该的,只要远哥你需要,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弄来。”

“吃饭了么?”

“还没,我回去吃,田爷爷会给我们做饭的。”

“我正好要吃面,要不要一起?”

“好,谢谢远哥!”

李追远走进厨房,先前润生他们已经把面吃了,自己进道场查看面具情况,没吃。

不过,灶台上,从面条到碗底底料,都已经被刘姨调好,灶台里的火还没全熄,做起来很简单。

在往灶内添了柴火等待锅中水开时,李追远开始想念陈曦鸢的那支吹火棍了。

水开下面条,顺带舀一勺汤,把碗里底料冲开,到时间后,再将面条捞起,甩去水分的同时,还甩出一个造型,最后放入汤碗中。

端出来两碗面,李追远和陈靖一人一碗。

吃面时,陈靖几乎是一根一根地在吃,吃得很珍惜。

吃完后,陈靖抢着把碗筷洗了再回去。

到了大胡子家,老田头就对他说:“阿靖啊,你等着,我给你把饭菜热一下。”

陈靖甩了甩脑袋,眼眶泛红,眼角湿润。

老田头:“哎哟哎哟,给你热个饭而已,你也不用感动成这样吧,总不至于在少爷那里不让你吃饱饭?”

接近零点时,陈曦鸢才从桃林里走出来。

屋内二楼,抱着自己丈夫头安慰到现在的梨花,终于得以舒了口气,丈夫的情绪,终于恢复了。

她清楚,这种事对一个男人的打击有多大。

她在熊善额头上亲了一口,做最后的安慰:“你放心,我跟你在一起,又不是单纯为了做那种事,你看开点。”

楼下房间里,笨笨终于停止哭泣,睡着了。

萧莺莺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,一条条细细的水流自她身上滴淌而出,沿着床沿滴落。

孩子的这一番哭闹,把她搞得心力交瘁,差点显出原形。

这一切始作俑者之一的陈姑娘,只觉得今天过得好愉快。

砸碎了一尊邪祟,又聊又听了很久的是非八卦,临了睡觉之前,还能痛快地合奏一番,这简直是神仙般的日子。

如果不是五指山那里还有自己的洞府,洞府里有自己分得的家产,且小弟弟实在太穷还得到自家宝库逛一逛,她都想留在南通这里长住不走了。

回家路上,她瞧见前面有一道熟悉的背影,是李大爷。

李三江最近酒会比较多,昨儿个在老木匠家喝完,今儿个去前任老村长家喝。

越是年纪大的人,攒小酒会时,就越是会想着请李三江,这也算是另一种临时抱佛脚,毕竟自己到时候能否走得体面,还是指望着李三江。

哪怕,里面很多老人,年岁比李三江要小,甚至算辈分还比李三江低一辈,但大家仿佛都笃定,当自己躺冰棺里时,李三江身体依旧硬朗。

“李大爷!”

李三江回过头,用力睁着醉眼,好久,才意识到她是谁:

“哦,你是那市侩老太太的妹妹!”

“市侩老太太是谁?”

“唔……没谁。”李三江伸手拍了两下自己的嘴,“这么晚了,你咋还在外头溜达?”

“正准备回去睡觉呢。”

“哦,好,我走你前面,你走后面,看着点路,别崴脚摔着。”

“哎,好。”

就这样,李三江在前面不断走蛇形,身子也不断摇晃,陈曦鸢在后头时刻留意着。

但时间一久,她就发现了,李大爷再怎么晃,却始终不倒,而且能敏锐避开村道上的那些坑。

其实,润生将枝条交给陈曦鸢后,就去老村长家准备接李三江回来的。

李三江说他今晚睡这儿,明早再回去,就把润生打发回来了。

谁知今晚这桌老头子没昨晚那桌能喝,还没过半宿呢,就全都喝趴下了,李三江就懒得睡这儿了,还是回自己家睡得香甜。

“细丫头啊。”

“我姓陈。”

“细陈头啊。”

“哎。”

“今晚风好大哟,你看,都把我吹得要倒喽,你也小心点。”

“还好,这点风不算什么,我们那儿的风才大,台风哩,能把树都吹倒,把屋顶都掀起来。”

“真哒?那可真是吓人哩,这人要是跑到外头去,岂不是要把人也吹飞走了?”

“嗯,刮大台风时会有人开着车拿大喇叭通知,叫大家不要出门。”

“嘿嘿,还真是有意思哈,怪不得戏文里,动不动忠臣就被流放到你家那儿呢。

搁以前都是土房子草房子时,岂不是来一次大风就得重盖一次?”

“我小时候念书时,还问我爷爷,这琼州是什么地方,怎么老是被流放琼州,问了才知道,原来是我家。”

“哈哈哈!”李三江笑了出来,“电视机里看过,那里美得很,海也漂亮。”

“那李大爷你去我那里玩嘛,我爷可会喝酒了,他说这世上,没人能在喝酒这件事上比得过他。”

“听他吹牛!”

“那李大爷你去比比?小弟弟……哦不,是,小远猴儿也要去的。”

陈曦鸢不知道,为什么南通方言里,喊人都要在人名字后面加个“猴儿”。

“啊?”

“我说小远猴儿也要去的。”

“哦。”

“他小哦,我们那里这季节正好台风多,你不在,万一小远猴儿被吹进海里了怎么办?”

“是哦。”

“那你去嘛,你跟我爷爷肯定聊得来。”

“哎哎哎。”

“李大爷,你答应了?那我帮你订机票,也不知道南通机场有没有直飞我们岛上的,没有的话,从上海飞也行。”

“订机票多麻烦呐,费钱……”

“不订机票,坐车好远的,屁股坐得疼,而且在我们那里,登岛前也得等轮渡。”

“我明儿,明儿,明儿去找地方,摸个奖看看。”

“摸奖?”

“嗯,说不定连你们的机票钱,也一并摸回来了。”

“李大爷,你摸奖这么厉害?”

“我也不知道,我都怀疑,那摸奖的是不是和我认识,次次都给我搞暗箱操作,弄得我都怪不好意思的,这阵子碰到了都要避着走。”

“哈哈哈。”

陈曦鸢以为李大爷在故意跟自己开玩笑。

家里,其他人都回房间或躺棺材里睡了,很安静。

李三江走到坝子台阶上,弯下腰,开始喘气。

陈曦鸢先走到前面去,转身,把自己的笛子伸出来,道:

“来,李大爷,抓着笛子,我拉你一把。”

“好嘞。”

李三江抓着笛子,被带着走上坝子。

“李大爷,我送你上楼吧。”

“不用不用,缓过来了,我没醉,真没醉,你睡吧,我也回去睡了。”

说完,李三江就进了屋,走上楼梯。

陈曦鸢一直站在坝子上,看着李三江身形出现在露台,又进了他自己房间,这才准备回自己睡的东屋。

但刚迈出一步,她就觉得自己手里的笛子,有些发烫。

“咦,怎么了?”

陈曦鸢把笛子甩了甩,一下,两下,三下……

忽然间,笛子亮了,

夜如白昼!

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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